檐马

第一次遇见他，他在台上给我们演奏《夜莺》。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屏息倾听。

 一曲终了，大堂里响起掌声，久久不息。他向我们深深鞠了个躬，转身退下。

       在后来的闭幕式里，我从在后台帮忙的基友口中了解到，他叫云鸦，已经是大学生了，初中在本校读过，于是受邀来参加这次的校庆。

“听说还得过什么奖，很厉害的样子。”

“是吗？话说他为什么戴口罩啊？”

“我怎么知道。天气那么冷，感冒了呗。”

“哦……”

……

 

肯定很帅吧！像漫画里那样！

 

 

 

校庆结束后就刚好是放学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我收拾好书包，一个人出了教室。

夕阳没有太多的温度，刚下到一楼，冷风呼啸而至。我夹紧了外套，快步穿越走廊。

“诶？没有嘛？落在那边了吧？我去看看。”刚经过副走廊，一个声音从左后方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性窜了出来，小跑着上了楼梯。

这么晚了，老师还在吗？开会？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后退半步，向那人出来的房间望去。本想瞄一眼就走，正好撞见一只修长的手抓起矿泉水，移出我的视野。

我把头更往里探，只见一个人影静静的坐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正要拧开。他的轮廓被夕阳晕染开来，看的有些不真切，黑色的口罩却是格外显眼——是他！云鸦！校庆上弹钢琴的那个帅哥！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一边想着艾玛这股胸中莫名的悸动怎么回事一边死命瞪大眼睛对他的侧影流口水。妈的他好帅啊！腰好细啊！皮肤好白啊！手好好看啊！我好像个痴汉啊！对了，他要干嘛？喝水？那？！我岂不是说——

可以看到他的脸了呢？

节骨分明的大手“喀嚓”一声拧开了盖子，然后伸向口罩……

好激动！可惜没带相机！

他将口罩拉下……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看到了。

我把尖叫咽回口腔，捂紧了嘴躲进墙角。

——你个人的脸，像地狱的恶鬼一样，爬满了触目惊心的疤痕。

 

           

           

好奇心害死猫，对吗？

我抓紧最后一线理智，撑着身体不让它瘫倒在地。

那张脸上……似乎还有烧伤……他怎么会……？

老实说挺丢脸的，比起幻想破灭后的失望嫌弃，我更多的还是害怕。

疤啊，谁身上没几个啊，摔一下扣两把痂就有了，何况我自己左手上还不是有当初切梨

切到手缝了三针的丑样。可那个时候我真的害怕极了。那个人脸上的疤密的可怕，纵横交错的，还有一大片是高度烧伤。

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做几个深呼吸，逼自己不要去回想他的样子，向一旁迈开了腿。对……就是这样……悄悄地离开……不被发现……

“谁在那里？”

“？！”

我猛地扭头，糟糕，是影子！我的影子被他看到了！

紧接着脚步声远远的传来，越来越清晰——他在靠近。

         

                     

“有人在那里吗？”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近很近，似乎已经到了门口。而我就躲在他拐角的位置，不敢跑也不敢出声，认命地把头往墙上靠，心跳如雷。

该死的——怎么办？！

好在他没有再走动，也没有四处张望，站在那里约莫沉默了一分钟。

某个瞬间，他开口道：“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的心跳“嘣”的一声沉了下去。

——欸？

我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或是发现我的存在。但他就站在那里，像在等谁的答复。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充满了魔力，推动着我说：

“好。”

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回室内，坐在桌子上盯着地板发呆。

没过多久，我的影子飞快掠过校门，一直冲到十字路口才停下。

 

 

那之后很久我再没见过他。本来也不是同学，说不定他在别的城市上学呢？刚开始两天我还会抱着微妙的期待，但果然还是太蠢了。

他的秘密我没有说出去。我又不是什么八卦的人。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太失礼了，以貌取人什么的。一直带着口罩他也很困扰吧？

好在他应该还是有朋友的，去后台玩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和别人勾肩搭背来着。

他的身影渐渐淡出我的大脑……我偶尔会想起他，想起他的请求，莫名的十分羞愧。

我们走着不同的路，不断向前。

直到……再次相遇。